入夜时分,凌修誉还没有睁开眼睛,只是在床上摇摇头,略微的挣扎着,猛地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瞳,里面充斥着凌厉和担忧。
见到金黄色的床幔,凌修誉才收起了惊慌失措的神色。
他从床上掀开被子,一双脚放到地上,刚刚站起来便体力不支的坐回床榻上,顺道沉闷地‘嗯’了一声。
九芷听到里面的动静,动身前去查看,见到凌修誉已经起来。
“你的毒刚解没有多久,现在不修养,反倒起来折腾,这里又不是没有人,你何必要自讨苦吃?”九芷示意一边上的拂尘公公出去传膳。
拂尘公公看了一眼新帝,拂尘一挥,出去外面让侍卫给御膳房传信了。
“你的胆子变大了,以前刚来的时候可是谨小慎微,哪像如今,还会讽刺朕了。”凌修誉重新坐回床上,捂了捂被子,好让自己倚靠得舒服一点。
“这是我原本的性子。”九芷说道,她原本的性子薄凉得惯了,一双手也杀了那么多人,早就已经麻木!
“你的身体如何了?”凌修誉想起之前她替自己吸出毒血的一幕,虽说百毒不侵,可心中仍然是有着一抹担忧。
他刚刚想要开口唤太医过来,可九芷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自己一眼,那张朱红色的唇瓣便张开。
“我并未中毒,你大可不必担忧。”九芷见到侍女将膳食落好,她回头看了一眼凌修誉,张了张口,有些犹豫。
凌修誉见此,掀开被子自己下来。
九芷上前搀扶着他那个未受伤的胳膊走到案桌前坐下,替他盛了一碗羹汤。
凌修誉接过羹汤,抿了几口便放了下来,他看向没有动筷的九芷,问:“九芷,你……日后留在宫里可好,如果你觉得厌烦了,就出去看看再回来。”
九芷心中一惊,心中的那一道微微喜悦,却又带着一丝沉闷的心绪奔涌上来,良久,她才开口:“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?”
后妃根本不可能随意出宫,如果不是自己用青竹的身份拿着自己的腰牌混出去,她绝对出不去。
凌修誉收起那一道惯会虚伪的假笑,沉声说道:“因为你我一样,都是挣扎着才能在血海深仇之中找到生路的人。”
九芷怔了怔,只觉得脑海之中满是空白。
“父皇和母妃的死都和宁王有关,你的父母也一样,我们都是背负着同样的仇恨,但,九芷,不要让自己一直都活在仇恨里才是最重要的。”凌修誉是在告诉自己,也是在告诉九芷。
九芷张了张口,不知该如何辩解,可她除了能够报仇之外,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。
她的脸上蜕去冰冷,温婉可人的小脸带着茫然。
“你的任务时间还有多久?”他收起煽情的事情,回想到她在有任务时又前往南疆,如今回来,若是想要再回宁王的身边,就必须要带着左相的脑袋。
“还有一天时间。”九芷答道,从这里去往西地是不成的了,但是前往北地却是可以的。
“对了,宁王妃那里如何了?”他们能让宁王兵败回去,那宁王妃便有提供他东山再起的资本。
“被宋家的顶尖杀手雪颜给死死牵制着。但……单单是靠她已经撑不住了。”他说出北地的情况,也让九芷明白了自己和雪颜的差距。
“传令,让左相进宫。”凌修誉对着拂尘公公说道。
“是。”他领了命令,便出宫去执行。
九芷知道这位拂尘公公是他的心腹,自然是听从他的命令来做事。
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,左相才进了宫中,被拂尘公公带到九阁里。
此时,九阁中。
左相都不明白皇帝为何会大半夜的就让自己进来,心里头疑惑不解时,他已经到了凌修誉的面前。
“微臣参加陛下,德妃娘娘。”左相对着两个人来便行了礼。
“左相请起。”凌修誉和他客套一番后,便开口进入正题。
“左相,若是朕要你死,你听还是不听?”凌修誉试探性的试问于他。
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!”左相几乎不用想就说了这一句。
“那你便在回府的路上死了。”他一说出来,对方整个人的脸都扯得不成样子。
左相一脸的茫然,搞不懂如何作答,脑子只觉得跟不上这位少年帝王的思考路线。
一边上的九芷几乎要笑出声来,眼里徜徉着笑意,清澈而明媚。
“是,微臣在路上遭遇刺客刺杀,被刺客带走了脑袋。”左相说道,不知为何,他突然想到了前几日的小姑娘来同自己说的这一件事情。
九芷和凌修誉对视一眼,彼此都明白。
九芷心中感激了一番,回归平静。
次日,大街小巷处都传出了左相遇害的消息,而左相府也是白布一挂,白事儿一出,众人信了!
乱葬岗上,黑鸦从一堆尸体上飞过!
九芷一来这里,看到的不仅仅是荒凉,还有尸体胡乱丢弃成的尸堆,周围散发着腐臭。
九芷捂着鼻子走了走,终于找到一个刚死不久,脑袋和左相差不多的人,迅速从这人身上割下头颅,用匕首毁去他的样貌后便出发前往北地。
回到北地,九芷便意识到这里已经没有宁王疯傻的流言了,毕竟,人家举兵造反的事情都已经知道,谁敢说宁王傻,自他回来的时间里便闭紧了嘴。
九芷进入宁王府,手上拿了个黑色布袋,看着圆溜溜的,若是凑近一看,隐约可以窥见一点猩红。
大堂。
“九芷参见主子,这是左相的脑袋。”九芷将手中的东西拿开黑布子,一个圆溜溜又看不清楚相貌的脑袋安静的躺在上面。
宁王凌修泽上前一看,厌恶的拿着这颗头颅往地上砸去,甚至于还狠狠的踩了几脚,这还不算是觉得好玩一般,他在大堂里面像一个孩子一般,把这颗脑袋当蹴鞠来踢!
九芷低垂着脑袋不做言语,宁王把脑袋踢到了她的脚下,她的目光触及到地上死亡瞳孔时,心中的罪恶更是多了几分。
“九芷,它当真是左相的脑袋?”凌修泽狐疑的看着地上的脑袋,上前抓起,一根手指直接抠出一颗眼瞳砸到九芷的脚边,随后又抠出一颗,当即一丢脚一踩,那颗瞳仁已经烂得不成样子。
“回主子,这的确是左相的脑袋。”九芷说道。
凌修泽见到她那副极为肯定的模样,心中却是半信半疑,不过一小会子,大堂里就响起了癫狂的笑声。
九芷听到外面的一阵脚步声过来,同时,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……